《呼兰河传》是萧红的代表作,初稿完成于1939年的重庆,1941年在香港最后定稿,是一部艺术上最能代表萧红风格和成就的长篇小说。在《呼兰河传》里作者用非常纯朴的语言叙述了她的故乡东北的一个小县城——呼兰河小城的故事。写了小城的地理环境、风土民情;冰天雪地、冷清的小街上卖馒头的吆喝声;东二道街上的“大泥坑”、“扎彩铺”里的各种花样;每年一度的唱秧歌、放河灯、野台子戏、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,以及颇能吸引人的跳大神儿等场面。萧红从小城里的事,再写到小城里的人,“我”的家以及“我”所熟悉的人。“我”任性、天真、快乐的童年;宽厚、善解人意的祖父;后花园、狗尾巴草、神奇的储藏室;邻居家团圆媳妇的悲剧故事;老仆人有二伯的憨直性格;后院磨官冯歪嘴子的生活遭遇等等。
  《呼兰河传》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小说,它没有一个集中的故事情节线索,也没有一个集中的人物,作者只是客观地叙述了呼兰河小城中她所熟悉的环境、人和事,然而就是在这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却蕴涵着丰富复杂、令人深思、耐人寻味的内容。概括地说就是表现了中国人的民性,或者说揭示出了国民劣根性。改造中国的国民劣根性是鲁迅作品的重要主题之一,如《阿Q正传》深刻地剖露了中国人身上许多顽固的劣根性,那种精神上的愚昧、麻木状态以及种种具体表现,都凝聚在对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中。而萧红则以女性细腻、敏锐的观察和深切、不凡的体验,通过对某一事件的具体叙述来表现深刻的文化蕴涵。
  如对“大泥坑”的描写:作品开始写呼兰县城的景物时用了大量的篇幅,描写了城中心东二道街上的一个深五六尺的大泥坑,这个大泥坑给交通带来很多不便,经常淹死马、猪、鸡、鸭等等,但谁也想不到要填上它,而让它年复一年地泛滥,倒是大泥坑里面发生的许多事情给小城的人民提供了说长道短、借以消遣的资料(如大家一起拉陷在泥坑中的马车,自欺欺人地吃瘟猪肉等)。“大泥坑”虽然普通,却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,旧的传统意识千百年来束缚着、吞噬着人们,但他们却都安于现状,不思改变,甚至自欺欺人,把痛苦说成快乐。
  这一寓意在团圆媳妇(童养媳)身上也有具体的表现。老胡家的团圆媳妇是个十二岁天真、活泼、大方的小姑娘,但就是因为她过门时见人不怕羞,头一天到婆家就吃三碗饭,个子又高,不像个团圆媳妇,于是她婆婆就开始用棍棒教训她,想让她变得像个守规矩的团圆媳妇,于是整整打了一个月。在团圆媳妇奄奄一息时,又花很多钱给她跳大神。她婆婆和周围的人都认为这是为她好,打她是想让她成规矩,花了那么多钱救她,她还是死了,那是她的命不好。善良人冷漠的残酷,让一位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惨死,可爱而宝贵的年轻生命就这样死于亲人的愚昧之手,令人触目惊心!作品真切地再现了鲁迅揭示的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,同时也揭示出在封建礼教观念束缚下,人们冷漠、愚昧、麻木的生命状态。
  在小说中作者也赞誉了农民们那种与生俱来的无限潜力。如有二伯的纯朴、憨直的品质;冯歪嘴子的善良以及坚忍的生存意志等。
  萧红不像鲁迅先生那样以文艺作为改造人民精神世界的武器,她是一个社会政治观念不很强的女性,但她的《呼兰河传》却包含了如此丰富、深刻的社会内容,可见萧红艺术表现的功力之深,表现出形象大于思想的特点。
  在小说的结构上,作者继续沿用《生死场》时期自己所擅长的散文化小说文体,如行云流水般自由自在地描写。作者很少在人物的性格刻画、心理分析上多着笔墨,也没有什么离奇的情节安排,有时用具有戏剧意味的场景代替情节的驱动。整部作品都在给你讲述一个小城故事,很少有作者的主观议论,作者娓娓道来显得非常自如。
  《呼兰河传》是作者离乡背井、为情所困、寄居香港时思念家乡情绪下的作品,无论是写景、叙事,都浸透着作者深深的眷恋之情,诗样美的精练而别致的行文,极富表现力。茅盾在《呼兰河传》序中说,“它是一篇叙事诗,一幅多彩的风土画,一串凄婉的歌谣。”
  《呼兰河传》的语言透出一种厚朴、沉重的美。萧红是一位具有诗人气质的小说家,她的语言似乎都出自天然,未经雕琢,却有一种自然纯朴的美,简洁而传神,有天籁般的神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