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史上的屈原,生在公元前340年至公元前278年,是战国时楚国的大政治家、大诗人。基本的政治主张是改革内政,合纵抗秦,但在当时受到楚国亲秦派的反对,并因此受到排挤,一生有两次被罢官,两次被放逐。六十二岁时当他看到楚国灭亡的局势已无可挽回了,于是投汨罗江自尽。
  郭沫若对屈原一直很感兴趣,《女神》中就有诗剧《湘累》写屈原。这是因为屈原有高洁的操守及奔放、豪迈、热情的诗人气质,引起郭沫若感情的共鸣。抗战时期他又把屈原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,更全面更深入地刻画这个人物,赞颂他的精神,突出刻画了屈原的无私无畏的爱国品格。
  《屈原》一剧是写屈原做楚怀王左徒时期的事情。剧中作者始终把屈原这个人物放到尖锐激烈的矛盾冲突中进行刻画,用不断激化的戏剧冲突,把人物一步步推上矛盾的顶峰,使人物性格在矛盾高潮时得到最鲜明、最强烈的展现。
  五幕剧中矛盾冲突是直线上升的: 第一幕在屈原家, 通过屈原写《橘颂》和他对宋玉的教诲表现屈原品格高洁、意志坚强、刚直不阿。屈原的这种品格在他所处的时代是一种悲剧的性格。鲁迅先生认为,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。突出屈原这种高贵品格就给后面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。这一幕还点出张仪的出现,使楚王面临两种外交策略的选择,同时预示着屈原面临着两种命运。第二幕在后宫,通过南后派上官大夫靳尚买通张仪,设圈套陷害屈原,使戏剧冲突明朗化,悲剧已降临在屈原的身上。屈原面对这种意想不到的打击处于极度的悲愤之中,但他没有计较个人得失,而是告诫楚王要多替楚国人民着想,从国家大局着想,表现了屈原坚贞不移和满腔的爱国热忱。这是“橘颂”品格的具体化、形象化。 第三幕屈原家,写令尹招来一群人造谣陷害,说屈原疯了,并为他招魂,大众受蒙骗,宋玉也开始动摇。众叛亲离,自己的举动不被理解,屈原的悲愤怒火要比前一幕更强烈。第四幕城外,戏剧冲突达到高潮,屈原离家跑到城外,碰到楚王、张仪、南后一行,矛盾冲突在双方面对面的情况下展开,戏剧冲突处于白热化状态。屈原虽受屈辱,但仍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代价进谏楚王,斥责张仪、南后的丑行,至此屈原爱国主义精神得到最充分的体现,同时屈原命运的悲剧性也更加深了。第五幕尾声,面对这种不公平的命运,屈原无私无畏,更显出了他品格的高贵。第五幕写屈原压抑已久的悲愤情感的总爆发,这种强烈的情感鲜明地表现在“雷电颂”中,抒发摧毁黑暗世界,召唤光明未来的强烈感情。《屈原》全剧就是这样通过矛盾的不断激化,塑造出一个忠于祖国、忠于人民,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,有崇高的道德情操,无私无畏的爱国志士的形象,对抗战时期的中国来说其巨大的社会感召作用是显而易见的。
  《屈原》的创作遵循了“失事(史实)求似(精神)”的史剧创作原则,追求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融合。屈原的形象,大致在精神上尊重历史的事实,无大出入,年代、主张、品格、遭遇都符合。但是事件的发展,人物的安排是作家自己的创造。如蝉娟,历史上无可靠的依据,但她对剧情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,烘托了屈原的伟大人格。郭沫若的历史悲剧“体现出一种崇高的、英雄主义的悲壮美。”《屈原》一剧表现得尤为强烈。郭沫若说“促进社会发展的方生力量尚未足够壮大,而拖延社会发展的将死力量也尚未十分衰弱,在这时候便有悲剧的诞生。”屈原就是在一个悲剧的时代产生的具有震撼力的悲剧人物。《屈原》全剧始终笼罩着悲剧的气氛,但悲剧给人的感触不同。郭沫若所写的悲剧,不给人以凄惨之感,而给人以崇高、悲壮之感,使人看完后对悲剧人物的崇高精神产生一种敬仰之情。这样的悲剧使人在悲壮的情感中产生一种强烈的爱憎感情。所以说郭沫若的悲剧是真理的鼓舞,是生活信念的感召,体现了郭沫若悲剧创作的独特风格。
  《屈原》一剧突出表现出诗和戏剧的结合,诗意浓郁,呈现出郭沫若式炽烈的抒情色彩,“橘颂”、“雷电颂”对刻画屈原形象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。“雷电颂”中蕴蓄的是火山岩般灼热的情感,郭沫若借屈原的口喊出对一个悲剧时代愤怒的吼声:
  屈原 (向风及雷电)……
  啊,这宇宙中的伟大的诗!你们风,你们雷,你们电,你们在这黑暗中咆哮着的,闪耀着的一切的一切,你们都是诗,都是音乐,都是跳舞。你们宇宙中伟大的艺人们呀,尽量发挥你们的力量吧。发泄出无边无际的怒火把这黑暗的宇宙,阴惨的宇宙,爆炸了吧!爆炸了吧!
  ……
  啊,电!你这宇宙中最犀利的剑呀!我的长剑是被人拔去了,但是你,你能拔去我有形的长剑,你不能拔去我无形的长剑呀。电,你这宇宙中的剑,也正是,我心中的剑。你劈吧,劈吧,劈吧!把这比铁还坚固的黑暗,劈开,劈开,劈开!虽然你劈它如同劈水一样,你抽掉了,它又合拢了来,但至少你能使那光明得到暂时间的一瞬的显现,哦,那多么灿烂的、多么眩目的光明呀!
  ……

  把诗融入剧,既符合郭沫若的个性,也符合屈原的气质,这是一种艺术的融合,气韵生动,激情洋溢。
  如果说郭沫若的历史剧表现出恢弘的气度,那么阳翰笙的史剧创作则显示出深度的开掘。